qingqingzijin2015

【东李】与君初相识

赵东来第一次见李达康，是在林城。

那时赵东来是林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副队长，手里案子不是系列团伙的盗窃抢劫案，就是故意伤害之类的，经常要出差，天南地北的跑。

新书记上任，赵东来刚从外地回来，一进门就被队长拉壮丁去参加警卫任务。

赵东来一听，就不高兴，刚回来还没喝口水就被拉去充人数，搁谁身上也不乐意，“刘队，我们是刑警，不是治安和片警，我这还刚回来，不合适吧？”

队长一脸无奈，“局长刚刚通知的，每个部门都要抽精干力量上，分片包干，确保万无一失。咱们队有两拨在外出差的，人手实在不够，这不，连内勤都上了。”

“到底谁来了呀，这么大阵仗？”赵东来咬着队长刚点上的烟，问道。

“来了个太子爷，听说这李达康比你我大不了几岁，以前是赵书记的秘书，挺得宠的。这不，跟送孩子上学似的，省委书记亲自送到林城来了。”

赵东来猛吸了一口，吐出个烟圈，心想：真要是太子爷，会跑到这地方来？

听闻这位新书记是赵书记的秘书，到吕州当市长才一年多，就给调到这资源开采过度经济落后的林城来。上上下下便传出了风言风语，说是这位原本炙手可热的东宫太子爷不知怎么得罪了赵书记，被废储发配岭南。大家都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心态，等着看这位名震汉东的改革大将灰头土脸的来上任。

谁也没想到，当天赵书记的专车开进了林城市委大院，省委书记赵立春亲送李达康上任。这在当时的林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。一时，又是人心浮动，传言四起。

赵东来他们执勤在外围，只有局长能在市委大院里跟着市长，受到新书记的接见，聆听赵立春的垂训。天气很冷，赵东来避过风口，低头又点了根烟，一边吞云吐雾，一边望着眼灰蒙蒙的天空下老旧的市委大院门口，心想：这一位新官上任，不知道又会怎么折腾。

每一任领导来，都会有新花样，最后林城还是靠剩余不多的煤炭养活。空气越来越差，城市发展看不到未来，很多年轻人离开了就不愿意再回来，因为看不到希望。

门口走出来一群西装革履穿着大衣的人，最显眼的是中间两个人，一个高大魁梧，一个高挑单薄。隔得远看不清楚，只看到那个身材魁梧的身影和身边的人一一握手，又对瘦高个的人多说了几句，然后挥挥手，钻进早已等候多时的专车里，驶出了视线。而那群人又转身走进了大院。

撤岗以后，赵东来回去洗澡睡觉。一觉醒来，已经晚上十点了。肚子饿的咕咕叫，他揉揉脸爬起来，准备去外面吃饭。

在市局门口有一家卖鸭血粉丝的老店，晚上会营业到十二点。赵东来要了碗鸭血粉丝，坐在店里狼吞虎咽，很快吃完了。

赵东来每次来这吃饭都是记账上，到月底再结。跟老板打了招呼正准备离开，店门被推开，又走进来一个人，也点了一份鸭血粉丝。付账的时候，钱包不小心掉到了地上，正好落在赵东来眼前。

赵东来下意识地弯腰捡了起来，递到那人手里，“你的钱包。”

对方白皙修长的手接过东西，淡淡一语，“谢谢”。

赵东来抬眼一看，对方四十来岁，衣着考究，身材高挑纤瘦，称得上眉清目秀的脸上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，明显能看出来他心事重重。

赵东来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，看人心情不好，就随口问道：“这么晚了，你也才吃啊？这家的粉丝汤特别好。”他压根就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白天才上任的新书记李达康，再说谁又能想到市委书记会一个人跑出来吃夜宵呢？

李达康是结束了市委市府组织的接风宴后，想一个人出来走走，熟悉熟悉这座城市。司机不敢远离，就远远的开车跟着。走到市公安局门口看到还有家店在营业，宴席上基本没吃，这会也饿了就进来吃点东西垫垫，没想到遇到一个自来熟的人主动搭讪。

他正好有心了解下林城的情况，这个人虽然素昧平生，看上去却正直热忱，而且这么晚了能在公安局门口吃饭的十有八九是警察，从这陌生人口里也许能知道点什么。

“我刚来林城，随便出来走走，看到这里还营业就进来了，看来来对了。你吃好啦？”他放松了情绪，微笑着说。

一笑春风顾，赵东来一听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，立马热心地把人引到座位上，说：“这林城就一煤城，可没啥好转的，不比吕州还有月牙湖。出差来这的人都宁愿躲在屋子里，至少不用吸灰尘。”

李达康听到月牙湖心里一震，想起自己一走，月牙湖恐怕真保不住了，不免黯然失色。

赵东来看他脸色不好，不知道什么状况，又不好询问，只能说：“你来这是出差吗？”

“不是，单位派我来这里工作。”李达康捧着一杯热水暖着手说道。

赵东来一边喝茶，一边说：“这地方虽然煤多，现在也被挖的差不多了。治安状况还不好。还不如云城，更比不上吕州、京州这些大城市。你来，呆几天还好，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。”

李达康笑着点点头，“那你呆了多久？想走吗？”

赵东来答：“从大学毕业就分到了这里，已经有十年了。我从基层干起来的，现在也算有点本事。这里虽然不好，但是我能做很多事情，能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他们就行。”

李达康愣了下，没想到赵东来会这么说，看他说的坦然也不像虚伪的人，倒有几分欣赏。

“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在这，不想再进步吗？”

赵东来笑眯眯地看着他，“谁不想啊，但是我总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，才能可能去争取更大的机会。林城将来会怎么想，我不知道，但是我保证自己做到尽忠职守，问心无愧，对得起自己的工作，对得起这个地方。”

鸭血粉丝汤来了，李达康一边吃饭，一边和他闲聊。他在工作外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人，不知为什么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警察却多了几分亲切和好感。

赵东来却越聊越觉得疑惑，看他言谈举止和通身的气派，怎么也不像普通人。聊的话题，也都和林城息息相关，反而没怎么说自己的情况。他心里忽然有一点不妙的预感，不会是碰到微服私访的调查组的人了吧？自己东拉西扯说了那么多真的不要紧吗？

好不容易等着对方吃完了，如坐针毡的赵东来赶紧起身告辞，说太晚了要回去休息了。结果刚出门，被对方给叫住了。

面对赵东来疑惑的眼神，李达康坦然地伸出手，微笑着说：“今天谢谢你陪我聊天，林城有你这样的好警察，林城会好起来的。”

赵东来看着伸到眼前的手，有点发愣，抬头看到对方赞许的眼神，更觉得心里怪怪的。刑侦出身的洞察力和执行力让他瞬间有了决定，一握手除了冰凉细腻的触感。还能感觉到对手中指指腹上的薄茧，应该是公职人员。他笑眯眯地说：“你客气了。这么晚了，一个人回去不安全，我送送你吧。”

李达康笑笑，说不用了，前面路口有人在等我。

两人就在门口道了别，赵东来看着那人在夜色中走远的身影，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，好像最近才见过。

直到回到宿舍，他才反应过来，连忙找出了近期的汉东日报，看着前吕州市长的新闻图片，愣了半天，然后笑了。这个新上任的李书记，果然不一般啊。林城在他手里，也许真会不一样了呢。

这份初见时就产生的欣赏与信任，从此伴随了他们很多年。